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柿子树

大福
前汾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村,为数不多值得称道的景观就是柿子树。村庄中心有7棵古柿树,不知何时何人种下,伫立在主干道旁,很难让人不注意到,夏秋季节枝叶浓密、遮天蔽日,到了冬季叶子尽数脱落,和前汾溪的白墙黑瓦相衬,村子就变成了一副活的水墨画。 柿子树附近住着校长一家——这是前汾溪赫赫有名的教育世家,瑞盈校长和他的父亲圭安老校长在村小教了一辈子书、也教出了一家子的老师和医生。 —— “老校长走了,在教师节的凌晨1点” —— 我和老校长第一次接触是在2021年,因为同样在村里做文教,经常去叨扰瑞盈校长,印象中的老校长年事已高、卧病在床,住在门边的小房间,我们找瑞盈校长的时候会顺便和老校长打招呼,他总是笑盈盈的,口齿还算清晰,会用普通话问我们吃了没? 而后也只有每年陈老师逢年过节领着我们一帮“小鸡崽”上门慰问的时候才有和老校长碰面。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下来我和老校长讲的话好像都不超过30句,“校长爷爷好/老校长好”可能占了90%。 —— 和老校长有关的、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的百岁生日,在2023年的冬天,五代同堂,院子里塞的满满当当,天南海北的亲朋好友子孙后代都回来见证老校长的历史性时刻,中国传统文化中所有关于家庭的祝愿都在此刻具象化。家人们一起给老校长剪了纪录片、做了个人志、相册,每一代后人还专门排了节目,连我一个外人看到那样盛大温馨的场景都忍不住红了眼眶,家家也说,这是他最理想的晚年状态。 老校长过完百岁生日后,在村里出现的频率变多了,大概是年纪实在太大了,需要更仔细照料,家人们也想多陪伴老人一天是一天,于是,茶余饭后总能见到不同的叔叔阿姨推着轮椅,在树下、在河边,老校长总是双手叠放在膝盖上,静静地望着前方。 闲暇之际,和老校长的家人也有了更多交流,老校长一家子都很敦厚,待人和善,最熟悉的瑞盈校长不止支持我们的工作,还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送了一红袋子鸭蛋,每次推老校长上来也会顺便来办公室找我们唠唠嗑;瑞霞阿姨和秋儿叔叔虽然是这两年因为老爸才回来得比较频繁,但也很关心和支持我们这些为村里做些善良小事的年轻人,夏夜里,会到大梦露台一起吹风喝茶聊天,想来抱歉的是我总是心事重重,这一年感觉都很难和人专注下来对话。 —— 因为几乎天天都能看见,老校长存在于河边的某处,也成了大家的集体记忆,不一定会刻意注视、停留,但他一直在那里,如果要我画一幅名为《前汾溪日常》的画卷,老校长一定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要素。 我唯一一次认真观察老校长,是在今年年初,陈老师带我们来例行拜访,接待我们的是老校长的女儿,因为实在不擅长尬聊,所以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旁边安安静静的老校长身上——柿子树下,他戴着眼镜看书。当我注视他时,竟完全感知不到“时间”,世界变幻万千却定格在此刻,所有“运动”的事物与他完全无关,静的让我生怕自己的呼吸都是一种打扰,打心底生出一股敬意。 —— 我在前汾溪这么多年收到过两次红包,一次是老校长的,带着“寿”字的红包,就在那天,而另一次,就是老校长葬礼的回礼红包。 长者之爱,贯穿始终。 ​—— ​老校长的离开,真的是像叶子从枝头飘落一样的自然、轻盈,时间正好是教师节凌晨一点,也让人不禁感叹一句:这是最好的安排。 我以为我能够平静的面对这样一件事情,在这个老龄化严重的村子里,天人永隔已经是经常要面对的事情了,但当仪仗队捧着老校长的照片出现的那一刻,我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掉了下来,看上去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地哭了一路。 虽然老校长平时也是安安静静的,但对我来说,他就像柿子树一样,稳稳的在那里,随着四季有些许变化,哪怕不动,但你能感受到是有生命的,而一张相片、一个牌位、一副棺椁是没有生命的。 我们此生的交集,也在一曲《送别》管乐后彻底画上了句号。 陈老师也默默的在国道边放了许多串鞭炮。 ​葬礼上来了很多人,有成都、上海赶回来的族人、自发赶来的村民、校长曾经的教师同事……据秋儿叔叔说除了最小的孙女外所有人都来了。 因为大家清楚,老人的离开,很大程度上也意味着这个家庭从乡村的离开。 ​“忙完之后坐下来,突然一下子大脑空白了,没有任务了” ​“家里该收拾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,以后应该只有清明和中元的时候回来一下了” ​—— ​又一颗柿子在成熟之后从树上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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