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动社2.0
其二:
渐靡而往——兼谈“当代艺术应当为社会干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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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譬犹行舟,虽不横截迅流,然当渐靡而往,稍向所趋,然后得济也。”
——题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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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一个“假问题”“当代艺术应当为社会干什么?”引发各方坦率直言。按目前大家对“渐靡而往”计划的理解,如果我们要开展计划就必需回应这个讨论。
当我们谈起“渐靡而往”计划,最贫乏无趣的叙述是:“渐靡而往”计划是关注诸如有障人士、流动人口、老年人等“弱势群体”的一种艺术行动。最常见的一种看法,无非是觉得这是将艺术当作手段,去践行道德责任的做法,就像教科书上的宣言一样“正确”但无聊。亦或是加入“美”与“道德”、艺术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老生常谈般的“论争”,就像这次的讨论一样。可是如果仅到这步,就远没有涉及到我们要关注的问题核心,也不会获得任何具备行动力的理解与支持。
我不得不遗憾又无比惭愧地承认,在目前“渐靡而往”计划已尝试的实践中,几乎没有一位被称作“艺术家”的人参与到与公益机构的连接中。在这样的活动中,只有被创造出的一个新身份“艺术疗愈师”们来到现场。艺术的疗愈能力或道德责任可以被单独区划出来,成为一个艺术家或艺术作品完全不负责的板块。名称上的区分部分地揭示了问题,“当代艺术不用为社会做什么”根本不是一个口号,在某种程度上,就是现实的镜像。
在各种声音中,必定有这样的声音:“艺术创作有其特殊性”,“艺术家有艺术家的做法”或“艺术本身就是社会的一部分”。由此得出那句“当代艺术不用为社会做什么”。我认为,与其在内在独立自主与外部社会语境两个方向之间曲折徘徊,不妨思考这两个方向发生的缘由。这不是支持哪一个的问题,而是去重新解构其形成基础的尝试。
时间或者说历史真的是线性的吗?社会又是作为已形成的对象而存在的吗?不,不是:
“社会不是预先形成的存在,而是一种行为,不是隐藏在表象领域下的实体,而是多个行动者(actors)之间正在进行的连接、断开和重新连接。
时间不是一个可被分割的单位的整齐序列,而是一个充斥着漩涡和急流的时间,来自不同时刻的物体、思想、图像和文本在不断变化的组合和星座中旋转、翻滚和碰撞。”
在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理论中,各个行动者(actor)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结点(knot),构成了一个没有中心、没有主客体对立的网络。行动者(actor)可以是人,也可以是纳入语境中非人的社会力量。在这个层面上,行动者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现象。这些现象或者说各个行动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确定,但彼此在“权力”上平等,现象汇聚在一起,相互协调下创造出了集合和网络,编织出了一张社会的大网。
其中,非人行动者(nonhuman actor)即便需要代理人(agent),也不能否认其作为行动者(actor)的能量,更不能忽视其“示能”(affordance)。不是代理人“使用”非人行动者,而是代理人与非人行动人共同磋商,彼此迎接。
因此,在“渐靡而往”计划里的行动者,不仅仅是艺术家、公益机构或所谓“弱势者”本身,我更想在此处呼吁的是一种作为“非人行动者”的艺术作品!艺术作品作为非人行动者,虽然是非人的,但也同样必须具备社交属性,只有通过征募盟友,吸引门徒,形成依恋并连接网络,才能生存和发展。
另外,所谓的“弱势者”无论是否有障,是否衰老,是否贫穷,是否具备完整的肉身,只要TA作为行动者,就将不再“弱势”(“弱势”在此仅仅是方便读者理解的指称),更不会是创作过程中的一个惰性对象。
“渐靡而往”计划要呼吁的艺术作品不再是一方对另一方(如对“弱势者”)的单方面深究,更不是绝对意义上自给自足的意义生产,而是一种追踪,依恋与冲突的转译过程。
后见之明或高低位差的优势逻辑应让位于各个行动者之间的共鸣。它是所有行动者的合作作品,是一门关于关系的“艺术”行动。
然后,在此之上,“渐靡而往”计划最终要发展自己的局部聚焦的实用“网络”。在网络形成的过程中,各行动者之间的协调与反应自然而然地进行。也是因为艺术的力量不限于艺术本身,而取决于它生产的网络,就更应形成一种共享的文化。
“渐靡而往”计划期待用行动探索出一种摆脱目的性甚至传统逻辑性的联结模式,并让它自然生长,成为一个有机的社会“生命体”。行动者本身,无论是“谁”,也都能在实施行动的过程中彼此连接、断连和重连,塑造和重塑自身。
感谢并期待每个置身其中的“行动者”的坦率直言与真诚交流。谢谢!
文:卡门清
采访回顾
采访对象:卡门清
“渐靡而往”项目发起者
艺mo:
撰写这篇宣言的出发点?觉得现有的公共艺术实践存在哪些不足?
答:
这篇文章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回答我们这个计划无法回避的问题,即近日的这场讨论所涉及的真正核心。
第二个问题。首先,顺着文章的思路,现阶段所面临的困境,都体现在“公共艺术实践”之名中了。在“公共”“实践”的限定之下它才可以存在,这已经反应了现状。其次,我其实没有很乐意用“不足”来形容它。“不足”意味着一个固定的、唯一的标准,一方对一方的判断,但实际上它是一个互动下的动态存在状态,其实就是又回到文里对“社会”和“时间”意涵的新思考上。
艺mo:
如上文所言,为了不止步于“弱势群体”的被看见,“渐靡而往”计划做了哪些进一步的尝试??
答:
从两个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。
一个非常实际的回答,就是截止这篇“宣言”发出前,“渐靡而往”计划做了哪些实践。比如:举办了数场对接公益机构的“串门做客”活动,基于横向比较发表了公益机构的现状调研,报道采访了视障公益展相关等等,也获得《新闻晨报》等多家媒体的报道。
但是我更想说的是,这里的“行动者们”不能被忽视。“渐靡而往”计划不是要“渐靡而往”计划作为唯一主语,而是一份广泛地呼吁与邀请。这篇宣言就是尝试。
艺mo:
构建这样一个去中心化的行动者网络你认为最困难的地方在哪?目前的阻碍?
答:
我以一个非常感谢的心态面对最近的这场讨论,一方面,其中很多的讨论内容及大家的反应,或许都回答了题目意味着的那种“困难”。但是另一方面,正是这场讨论,人们才更多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很多时候在“默认值”水平面下的深海。
艺mo:
关于“惰性对象”,部分艺术实践中这样的局面是创作者单方面造成的吗?或者说,将行动的对象纳入并坚固这个网络是否并非那么容易?如何考量其中的距离和尺度?
答:
第一个问题:当然不是。或者你先简单将其理解成一种多方关系,这样自然不会是一方对一方的单向影响。并且他们的存在状态也不是独立的,而就是在网络中存在。
第二问题:同理,这里的问题描述还是没有跳出原本的那个思路,它还是在两个方向中思考。网络本来就存在了,而他们其实都是“行动者”,即便是“代理人”,TA也需要与“非人行动者”协商。这里的“距离”和“尺度”一定程度上也是个假规定。另外,这里还涉及对“行动”的理解,它本就不是固定静止的,更不是线性发展的。
艺mo:
对于计划的期待?
答:
我有好多好多期待(笑)。但事情要一点点做,希望用“行动”来“说”吧,渐靡而往。
至于最近的一个,是希望本文讨论的内容能成为“渐靡而往”计划网络中的一个结点,发挥一点点抛砖引玉的作用吧。
视觉设计:豆豆
采访、排版:赵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