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怎么还没出去打工呢？

五年前，我处在自创的中式风格上扬帆起航的激昂阶段，每天围着老屋打转。当时非常支持我的客户品牌鹊草，也不遗余力地配合着我所有的念想逐步成为一种现状，以及强有力地推动着我发挥出无数的可能。那段日子，艰苦又美妙，往后再也没有体会过。

一天下午，父亲不在家，我需要手部的协助，于是我打起了阿公的主意。在那之前，我并没有很仔细地观察过他的手，只知道他手上的沧桑感是我的需求。

他带着半懵半懂的心情加入我的画面，一边嘴里叨叨，“嫌弃”我这一份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事业。

-拍这个能赚几万块啊？
-现在（这样）可以吗？

我一边笑一边指导，在这种氛围之下，爷孙俩完成了第一部分的拍摄。随后我重新调整场景，转头一看，这位老人家就端坐在院子里开始剪指甲。

他习惯用的剪刀并不是专用的指甲剪，而是老式的大剪子，搭配他穿的淡灰色衬衫，我感到恍惚——阿公的生活里，时间一直都是安然地停驻在某一个空间里，很久很久以来，他的习惯和用品，都不曾发生改变。

一年后，我写《中国风美食摄影》一书时，就用到了那一次拍摄的作品。包括拍摄当日阿公和我之间的一些互动，也成为了书里的一个小插曲。

这件事微不足道，也不会对接下来的生活产生什么波澜起伏，它静静躺在了我的回忆河流之中，在阿公的气息逐渐消亡之后，短暂地汹涌在心头。

赶回家去看他，他的脉搏很弱，每一天的傍晚都有漂亮的云彩，也会持续很长时间的美丽，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了。

我总问他渴不渴饿不饿，他缓缓地说不渴不饿。他还问我：
-你怎么还没出去打工呢？

我在你身边也可以打工呢，这个奇怪的工作让我留下了好多你的照片，精神的虚弱的，它们组成了一条银河。

阿公你慢慢走，天上的云彩和星月都会陪伴你，孤独啊疼痛啊，最后都变成一颗糖，你喜欢的糖。

山林食纪